一些欧洲民众今年或许无法度过一个祥和的圣诞节了。持续高涨的油价和电价,已让很多低收入群体怨声载道,甚至面临因欠费而停气停电的困境。
围绕于此的争论也越来越激烈,并引来其他国家的目光,对全球主要经济体当前最为炙手可热的产业方向与商业利益格局产生影响。
01 一记重锤
从每兆瓦时18欧元(约130元人民币)到超过117欧元(约844元人民币),上涨了超过5倍。
这是欧洲天然气价格在过去6个月的火箭速度,但它只是让整个欧洲陷入罕见能源危机的表象。更深层次问题是,欧洲能源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天然气突然如此紧缺?
答案其实也很简单,欧洲在可再生能源上步子太大。而今年,可再生能源的不可靠性从过去的担忧最终变成了现实。
欧洲各主要国家都是环保减排领域的急先锋。以欧洲最大经济体德国为例,近年来,它就一直在大幅削减煤炭和核能在能源结构中的比例,大幅提升可再生能源占比。
2020年,德国一次能源消费构成中煤炭为15.19%,比2010年下降了8个百分点;核能为4.7%,比2010年大幅下降了一半;可再生能源为18.25%,比2010年上涨了13个百分点。
具体到发电,德国2020年电力消耗的46.3%来自风能、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并且德国还计划到2030年把这一比例提升到65%。
另一大经济体英国对可再生能源的青睐也毫不逊色。2020年,英国可再生能源的发电占比达到43%,并计划到2024年完全淘汰煤电。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风能和太阳能在低碳环保的同时,也在成本、可靠性上存在不足。尤其是可靠性方面,两者都要“靠天吃饭”。它们不同于化石能源,无法被准确探测储量,也无法被预测未来的产能,因而也被一些人称为“不可靠能源”。
今天欧洲的天气,堪称岁月静好,给风电带来很大挑战。
全球知名风电企业丹麦沃旭能源公司CEO马兹·尼佩尔最近无奈地指出:“今年4至6月欧洲的风速远低于正常值,是二十多年里最糟糕的时期之一。”
这大大拖累了今年欧洲的风力发电量,比如德国上半年风力发电量就同比大幅缩减21%。
此外,今年光照量也低于往年,德国光伏发电就出现了1.5%的缩减。
可再生能源不给力,原本计划由其承担的能源供应因此出现缺口。这些国家在发展可再生能源的同时,也一直在消灭和控制煤电、核电等传统能源,而这些传统电力很难短时间恢复,也不能去恢复。这就导致,缺口必须依靠天然气来弥补,进而不断加剧了天然气资源的稀缺。
稀缺导致涨价,并很快波及普通民众正常的生活。反对可再生能源的声音也因此强烈起来。比如,越来越多的德国人就认为:国家大量关停煤矿和核电站是个错误的决定。
美国经济学家埃德·亚德尼不久前也撰文指出:“可再生能源的黄金时代还没有到来,匆忙消除化石能源正在导致其价格飙升,这扰乱了全球能源供应。”
而此次危机之前,可再生能源一直居高不下的成本,也早就让很多民众不满。
比如,丹麦是欧洲风力发电占比最高,也是技术最先进的国家,其风电在整个电力供应的占比达到50%以上,但它至今并没有很好地解决成本问题,进而成了欧洲居民用电价格最高的国家。
可再生能源占比不断上升的德国,近年来电价也是一路攀升,仅次于丹麦。
高电价意味着这些国家的企业,要以更高成本去参与国际竞争,进而也削弱了其竞争力。
德国化工企业巴斯夫公司CEO博克就曾指出,高电价如果不扭转,德国工业将逐渐失去竞争力。
这些老问题加新挑战,正让欧洲可再生能源,包括其激进的能源政策面临着史无前例的挑战,重压之下,欧洲的能源变革会走回头路吗?
02 坚定信仰
率先走过高污染、高耗能模式,实现了原始积累,也吃够了环境污染的苦头,叠加人多地少的局限,让欧洲一直对环保问题更为敏感,对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探索也走在世界前列。
上世纪90年代,英国社会主义理论家皮特·迪肯森提出“环境问题是现有资本主义制度的固有矛盾,必须加以解决”之后,欧洲左翼人士开始进一步加强环保议题的政治化。
在此旗帜下,欧洲各国政界都出现了一种“红绿结盟”的现象,即支持环保的绿党与中左翼的政党组成了政治联盟,大量亲左翼的媒体和知识分子也持续推波助澜,最终合力让环保理念成为欧洲最重要的社会共识,也是政治共识。
咨询公司益普索去年进行的一项民调显示:50%的欧洲年轻人认为全球气候变暖是人类面临的最大危机,而认为疫情和贫困是最大危机的只有36%。
这种社会思潮和舆论环境,也对欧洲企业经营产生重大影响。
11月15日,世界知名能源公司荷兰皇家壳牌集团宣布,要将公司总部由荷兰迁至英国,并决定去掉公司名称中的“荷兰”、“皇家”两个单词。
这意味着,这家130多年前被荷兰女王授权的“荷兰企业之光”,将正式“移民”成为英国公司。
而壳牌选择“背弃”祖国的原因,居然是被民众的环保热情给逼的。
此前,众多热心环保的荷兰民众纷纷起诉壳牌公司,认为它在减排方面做得不够,于是今年5月,海牙一家法院裁定壳牌公司必须在2030年底前将碳排放减少45%。
壳牌董事长安德鲁·麦肯齐闻听此事,感到万分委屈,因为壳牌一直堪称碳减排领域的企业标兵,但它却依然被如此对待。
壳牌和BP、道达尔等欧洲能源公司,是最早一批提出在2050年实现碳净零排放的能源企业。同时,壳牌也是最早发展可再生能源项目的公司之一。
早在2001年,壳牌就与西门子共同组建了太阳能电池企业,并一路加大对光伏、风电项目上的投资。近几年壳牌更是大干快上,收购了大量和可再生能源生产相关的公司。
为进一步腾出资金投入碳减排,近两年,壳牌还主动削减股息,这也是自二战以来该公司首次削减股息。
去年,壳牌正式退出“美国燃料与石化制造商协会”,并正计划与其他八个高排放的能源行业协会断交,理由都是“在公司加强碳减排的大趋势下,我们不能‘近墨者黑’”。
如此一个洁身自好,政治觉悟和行动都特别正确,并且不惜与传统能源势力为敌的“好学生”,居然也被民众反对,被法院否定,壳牌于是选择了愤而离开。
目前,欧洲多数传统能源起家的企业都像壳牌一样,一边积极走在发展可再生能源的最前线,一边承受着巨大压力。即便已将可再生能源做到全球领先,相关环境诉讼案件依然有增无减。
为了能给公众留下好印象,传统能源公司们甚至纷纷在公司名称和商标上动起了脑筋。
英国bp公司将原名称BP改为小写字母,理由是公司碳排放已经减少了,字母也要随之变小写。
法国道达尔公司将商标设计成了七彩颜色,寓意其为一家多种能源形式相结合的公司。